“我去城樓上看看。”李好音說著就跑了出去。

城樓底下一陣騷動，聳動的人潮中，空出幾個明顯的圓圈。每個圓圈中都有一兩個瘋子一般的人，逮住人就咬。

借著月光和城樓上的燈光，他們看到一個人的脖子被咬爛了，噴了一地血。那人躺在地上抽搐著，眼看著活不成了，但活偶人還咬住他不放。

有個膽子大的壯漢，上前去拉開那活偶人，誰知被活偶人扭過頭來就是一口，咬住了他的胳膊。那壯漢先是沒有準備，被嚇得後退了一步，跌坐到了地上，隨機很快反應過來，掄起拳頭，照著活偶人的腦袋就打。

可活偶人是不知道疼痛的，任他怎麽打也不松口，壯漢的胳膊上的皮都被撕下來了，鮮血順著活偶人的嘴角流出來。周圍的人都嚇得遠遠避開了，壯漢使勁打了幾拳，打落了活偶人的牙齒，但活偶人仍然沒有停下來，兩只胳膊胡亂地舞動著，追著打他。

這一幕讓所有人都看得膽戰心驚，沒有人希望自己是下一個活偶人攻擊的對象。

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這個壯漢那樣身強力壯，能和活偶人搏鬥一番。很快，又有一個人被咬掉了臉上的肉，淒厲的慘叫聲像錐子一樣刺進他們的耳朵，城樓上沒有一個人忍心再往下看。

如此活生生的慘狀，仿佛是一種殘忍的酷刑，比直接將人殺死具有更大的恐懼性，更能攪亂鎮定的人心。人群推搡著往城門上貼，用拳頭拼命砸門，哭求著讓城門的守衛將門打開。

“開門啊！求你們開門！”

“快開門啊！救救我們！”

十二看著城下的局面，心裏一陣陣抽搐。她想起了自己小時候，因為饑荒，也是這樣一大群一大群的人四處流浪，到處討飯吃。有時候也遇到官府不肯開倉放糧的，人們再怎麽哀求，也見不到一粒米。這樣一路走，餓死的人越來越多，活下來的人就越來越少。

劉仁義也看得心裏越發慌張起來，他是不敢違抗林靖的命令開門，但想讓李好音當這個違命者，“李姑娘，要不要開門放那些正常人進來啊，再這樣下去，他們可能就死在外面啦。”

李好音此刻其實比他更慌，心裏頭好像有一萬只螞蟻爬過去，癢得她恨不得把心掏出來撓一撓，又像有一只鼓槌在不停地敲打她的心，讓她的心裏“怦怦”直跳。

她見劉仁義一副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樣子，心中不禁暗罵了一句：“你是知府，遇到事情反倒來問我一個小姑娘，難怪別人要罵你狗官。”

但她也不敢讓人把城門打開，這可不是吃幾碗飯、寫幾個字的普通命令。如此緊迫的形勢下，李好音也沒有膽量逆著林靖的囑咐去做。倒不全是因為怕他，更多是相信他的判斷比自己更正確。

然而，城樓下出現的活偶人越來越多，從每一個人群中橫空而出，向身邊最近的人開始攻擊。甚至有人手裏還拿著刀或匕首，手起刀落，便是一個人倒下。

李好音突然想起了那一年在草原上看到的場景，她的耳朵中一瞬間聽不到任何聲音，只看到那些人張大嘴巴，不知道在呼喊什麽，他們的臉上滿是憤怒、驚恐和絕望。

城下還有一些老人和孩子，他們沒有任何抵抗能力。如果再不加以制止，西河城下也會屍橫遍野，血流成河了。

“去城西看看！”李好音對劉仁義喊了一聲，率先順著城墻往過跑。

“啊？”劉仁義不明所以，但也跟著跑過去。

西面城門外，很多人就躺在曠野之下睡覺了，他們寄希望於天明之後，城門就打開了。西河城南北短、東西長，南門外的事情還沒有被這裏所發覺，所以這裏還是一片平靜。

李好音跑得飛快，上氣不接下氣地看著城樓下，這番她期盼看到的場景令她心裏欣慰了一些，她對劉仁義說：“這個門外的人最少，現在也還沒有出現活偶人，我們去南門通知那些正常的人，讓他們都到西門來，咱們把西門打開，放他們進來。”

“李姑娘真是冰雪聰明。”劉仁義眼前一亮，顯然是覺得她的辦法頗有道理。

“不行！”初七開口制止了他們。

“為什麽？”李好音問。

“南門外的活偶人在發作之前也和正常人一樣，你怎麽判定西門外這些人裏就沒有活偶人？”初七道，“萬一把他們放進來之後，他們開始攻擊人呢？”

初七的擔憂也不是沒有道理，李好音無言以對。這個情況下，就算派官兵出去殺了那些活偶人也沒用，紅蓮教就是讓他們不知道外面到底哪些是正常人，哪些是隱藏的活偶人，所以目前只能緊閉城門，誰也不讓進來。

“可早晨已經有一部分人進城了。”她咬著嘴唇，小聲說，“那些人裏說不定也有……”

“劉知府，城裏有人巡邏嗎？”初七問。

劉仁義答道：“西河城有夜禁，晚上都是有人巡邏的。”

“不夠，現在是特殊時期，要派更多的人上街巡邏，尤其要註意那些偏僻之地。巡邏之人也不要單獨行動，最少五人一組，以免被活偶人襲擊。”

“七娘，那外面那些人怎麽辦？”十二一直沈默，這時終於忍不住開口，李好音聽到她的話，也望向初七。

初七避開她們倆的目光，嘆了一口氣，“我明白你們的心情，但現在誰也說不好會發生什麽，咱們再觀望一下，等大人帶人回來，聽他的總不會錯。”

這回，他們就留在了西面城樓上，誰也不願再去南門聽外面的慘叫了。

可只過了半個時辰，西門外也出事了。

同樣的，突然有活偶人開始傷人，由於他們的出現沒有規律可循，好像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，所以其他人躲都不知道往哪兒躲。西河城儼然形成了被活偶人包圍的情勢。

城外暗處的兩個人暗中觀察了好半天，此刻又開始對話。

“他們居然很沈得住氣，還是沒有打開城門。”

“不開城門也沒關系，城裏駐軍不多，拿外面這些人當肉盾，直接攻城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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